110 番外三

凌晨一点半。

酣睡中的沈邱鸣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来电铃声吵醒,睡死梦中惊坐起,脸上写满暴躁二字。

杀机盎然地瞥过来电显示,沈邱鸣虚着眼接起电话,准备亲切询问徐厌冰个憨批今年清明想埋在哪片地儿,坟头上想种什么花栽什么草。

他刚一接通电话,徐厌冰那头就兴奋地嚷嚷起来。

“牛批啊我的沈哥,没想到你居然背过辣么多黑锅,咱圈子都他妈炸了!”

沈邱鸣听得耳朵都要炸了,面露狰狞。

“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

“怕你说风太大,你听不清楚嘛。”

沈邱鸣有气无力地骂了句脏话,“给爷滚去睡觉。”

“不是吧沈哥?”徐厌冰惊了。

“这么早睡,你肾虚?”

“……”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沈邱鸣勉强忍住翻腾的情绪,深吸一口气。

“虚你妈个头,有事七点半再call我。”

“多逼逼一句,三天之内鲨了你。”

感受到电话那端传来的实质化鲨气,徐厌冰弱弱卖了个萌。

“好滴好滴。”

“你丑你先睡,我帅无所谓。”

“沈宝放心睡,徐宝永相陪。”

沈邱鸣气得额角青筋直蹦跶。

“滚,莫挨老子!”

好不容易挨到七点半,徐厌冰分享瓜田的激情已然减半。

犹豫再三,他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紧接着这个纯情boy就被手机那端传来的断断续续喘息声吓得花容失色,激起一胳膊的鸡皮疙瘩,瞬间爆发出职业选手的极限手速,降低音响插上耳机一气呵成。

隔壁桌的队友倒水回来,就见他面红耳赤地小心掩住手机屏幕,又牢牢戴着耳机,露出一副做贼心虚的羞涩模样。

那宛若看爱情动作教育片的熟悉姿态惊得队友瞳孔地震。

没想到wuli彼得潘徐队终于放弃看葫芦娃大战变形金刚这等辣眼睛动画片,整点成年人应该看的玩意儿。

直男队友顿时流下了欣慰的泪水。

然后扭头就往自家副队那里飞快汇报了一波——

队长他想开了,春天开花的那种开!

恭喜副队你又可以相信爱情了!

兄弟们,爷的青春结束了!

这厢徐厌冰听着耳机里少儿不宜的喘息,脸烧成了猴屁股,不由得对沈邱鸣发出强烈抗议。

“卧槽大婶子你搞毛线,快停下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我还他妈是个孩子!都怪你我的耳朵脏了不干净了哭哭!”

“你瞎嚷嚷个啥呢,搞得这么激动干嘛?”

听到蓝牙耳机那头的保护徐宝纯洁耳朵协会传来的道德谴责,沈邱鸣抹了把鬓边淌下的汗水,整个人也是懵逼他妈给懵逼开门,懵逼到家了。

“你你你现在干啥呢?”徐厌冰磕磕绊绊问。

沈邱鸣不明所以,喘着粗气答道:“跑步啊。”

徐厌冰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放你妈的骡子拐弯屁,我家大婶子就算山崩海啸要他狗命都不会在大清早出去跑步!大婶子如果被绑架了就眨两下眼睛,我保证不会帮你报警哒!”

沈邱鸣气得咬牙切齿,他特么的也不想起床啊。

谁料骆北琛直接向他许下第二个愿望,假期一起去晨跑锻炼身体,于是他这个国产的阿拉丁沈灯只得舍命陪君子。

大清早,沈邱鸣像死狗一样被骆北琛从床上拖起来,换上运动服,又潦草恰完早饭便稀里糊涂和他去公园晨跑了。

就在那一刻,沈邱鸣发自内心地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

满满的,很戳心。

可惜他的万能耍赖皮技能目前还在冷却时间,沈邱鸣只能跑着步迎风流泪,痛定思痛以后再也不整这种傻叉赌注了,尤其坐对面下注的还是赌怪骆北琛。

“沈哥你咋不吱声了?跑步跑傻了?”徐厌冰好奇道。

沈邱鸣懒得跟他解释这是夫妻情趣,“小厌子有屁快放。”

徐厌冰开口道:“就是现在圈子里传得都是你的瓜——啊不是,是你那些年背过的锅。”

“我知道你一到假期就社会性失踪又懒得关注圈子,打电话过来就是怕你还不清楚这些破事,省得那帮烂人又趁机在底下群魔乱舞。”

徐厌冰说的是大实话,沈邱鸣每逢假期就成了失踪人口。

放假期间,他既不关注圈子里的事也懒得打理社交关系,把手机里的软件卸载得七七八八就图个清净,电话号码也换成了不常用的那一个,能联系到他的人着实不多。

徐厌冰零零碎碎给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沈先生盘点近期圈内瓜田的丰收成果,产量喜人,只是每个瓜里的籽粒都黑得像极了他曾经背过的那口锅。

“成,我知道了。”

沈邱鸣缓了口气,“谢了啊。”

“谢什么谢,你我谁跟谁啊,都是小事儿。”徐厌冰笑着说道,“需要我就吱一声,随叫随到。”

“徐宝,妈妈的爱收好。”

“滚滚滚,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

看来企业文化已出现跨队传播现象。

沈邱鸣果断挂了电话。

骆北琛在旁听得嘴角微抽,“你又他妈乱收儿子?”

沈邱鸣嫌弃地唾了一口,“不,我配钥匙他配么。”

“……”骆北琛顿了顿,“再跑两圈就去买菜?”

沈邱鸣跟他讨价还价,“亲爱的,我觉得半圈就足够了。”

“一圈半。”

“半圈,你是不是我爱我了?”

沈邱鸣委屈地撇了撇嘴,此时他就是阿尔卑斯的女装大佬弟弟阿尔卑薇,如假不包换。

“我的时间,你和他聊了半小时。”骆北琛眼眸微沉。

沈邱鸣闻言怔了怔,只肖一瞬便明白过来,自己的爱人在这方面总是格外的小心眼呢。

他倏忽笑得促狭,戏谑道:“亲爱的骆先生,没必要把时间补在这里吧?卧室阳台沙发浴室难道不香么?”

骆北琛顿了半拍,那口肉都主动往他嘴边送,不吃白不吃。

他欣然接受,改口道。

“一圈,再逼逼半句三天之内鲨了你。”

沈邱鸣直到进了菜市场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波是羊入虎口。

草,可给孩子气的够呛。

十分钟后,许久不更博的某职业选手终于在登上账号,接着收到电竞圈内上百条艾特他这个老倒霉蛋看完瓜田汇总以后有何感想的微博。

这名此时正蹲在路口等老公买菜的职业选手认真想了想,结合目前自身的实际情况,最终缓缓打下一行字——

【无所谓也有点累,我是伤心的玫瑰。】

由于两人都会做饭,中饭顺理成章变得相当丰盛。

沈邱鸣说他从来都没做过五菜一汤。

奢侈,太他妈奢侈了。

骆北琛心说难怪自家太太只会做那老三样,旁的就烧得乱七八糟,看得他心情也是乱七芭蕉的就怕老房子着火。

要是出现这种情况,他俩不结婚就真的没有办法收场了。

所以在旁围观的骆先生兜里时刻准备着户口本,一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携手自家太太笔直往民政局方向冲。

当然,此事绝逼不可外传。

吃饭,洗碗。

据说饱暖思那啥,饭后的沈邱鸣蠢蠢欲动。

然后麻溜叫上骆北琛双排开黑。

毕竟,他可是职业选手(战术后仰)。

激情午后,异域风情,打法凶猛,在线零等一。

沈邱鸣编辑好这段话,激情澎湃地给骆北琛发了过去。

发送成功的下一秒,聊天助理就温馨提醒他请勿传播网络黄色信息,每天一遍,账号再见。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骆北琛无奈道。

沈邱鸣万分委屈,“这样看起来比较有诱惑力嘛,系统凭什么警告我,我每个字中间还没加五颜六色的爱心呢!”

骆北琛撩起眉梢,漫不经心道:“你很懂嘛。”

“一般一般。”沈邱鸣谦虚地摆了摆手。

“虽然不太懂这个文化,但是单纯冲还是要冲的。”

“……”

于是沈邱鸣被冲了一下午。

战况激烈,打法凶猛,腰酸背痛腿抽筋。

某天,沈邱鸣突发奇想说想去看看母校——

“你确定你不会被赶出来?”骆北琛嗤笑着打断他。

学生时期的沈邱鸣是个校园人尽皆知的问题少年,成绩烂得一塌糊涂,除了颜值高得就尼玛离谱。

荷尔蒙骚动的青春期,班里情窦初开的男生都希望能有张帅脸搭讪女同学,沈邱鸣却只用来装三好学生让门卫大爷给他开后门溜去网吧打游戏,直到东窗事发。

“听我把话说完,”沈邱鸣气鼓鼓瞪了眼他,“我想去看看母校对面的那家奶茶店还在不在!”

骆北琛淡淡哦了一声,店铺的老板不错,他有印象。

路段不长,天气阴凉,两人干脆打了把伞走路过去。

时隔六年,那家奶茶铺子依旧开在老地方,没挪过窝。

沈邱鸣拉着骆北琛的手走进冷冷清清的店铺,店内的装修倒是翻了一翻,角落里多了个小小的表演台。

沈邱鸣顺着表演台往上望去,那个在他记忆中又帅又飒的女老板正坐在高脚椅上闭眼抱着电吉他,慵懒低哑地弹唱着一曲无名小调。

沈邱鸣轻车熟路地找到当年常占的那张桌子坐下,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然后招呼着骆北琛坐到他的对面。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骆北琛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扬了扬。

沈邱鸣目光扫过桌角的菜单,小声吐槽道:“不是吧,这么多年她就连菜单的内容都懒得更新一下?配图也不换……”

“我听见了,臭小鬼。”

女老板略带笑意的声音陡然响起。

此时她已收起了吉他,懒洋洋走到他们桌边。

沈邱鸣扭头和她打了声照面,语气轻松地调侃道:“姐,你这奶茶铺还没倒闭也算个奇迹。”

沈邱鸣嘴甜,打小就只喊她“姐”,奶茶一律八折。

女老板挑眉,“老娘不缺钱。”

随后又熟稔地给吧台小妹报出沈邱鸣当年钟爱点的那两款奶茶,让她过会儿直接送过来。

沈邱鸣笑嘻嘻道了谢,“姐,你真好。”

女老板耸了耸肩,薄唇轻轻一挑,“被迫追了多年的偶像剧今天终于他妈的更新了,老娘高兴。”

沈邱鸣听出一股来自远古追剧粉的怨念。

他赶忙转移话题,“姐,你不是组了个乐队搞摇滚么,怎么还有空回来?”

女老板止不住冷笑,“乐队解散了,王八蛋主唱带着他的十八任小姨子跑路了。”

沈邱鸣咽了口唾沫,“节哀顺变?”

“逗你玩的。”

“……”

女老板偏过头将视线投向骆北琛,眼角的笑意微敛。

“我知道你,也没在怕的。”

“你知道他读书少,人又蠢,你可别骗他。”

她慢悠悠念道,说话的语调平和温雅,落在骆北琛身上的目光却冰冷如刀锋。

似漫不经心的威胁,又似来自长辈的嘱托。

骆北琛毫不畏惧地对上她的双眸,神情坦然,语气庄重。

“我读的书多,不会骗他的。”

沈母的墓地安在老家。

沈邱鸣蹲下身将花束认真摆放在墓碑前,对着黑白相片上那个笑容温和的女人道:“妈,我来看你了。”

他起身挽过骆北琛的胳膊,笑得灿烂生辉。

“这是我的爱人,我们在一起了。”

“您别担心,他会好好爱我的。”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足够争一个地久天长。”

临别前,他牵起骆北琛的手朝照片上的沈母挥了挥。

在那缠绵纠织的指缝间,两枚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想,您说的对——

或许世界上的确有无法弥补的罪,

但绝对没有不能去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