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没有柯鹏那档子事，秦茗都不会这样冒险。

强压着神经冷静，她总算琢磨出点异样。

黑料交易的群等于整个娱乐圈的生死脉络，几乎所有经纪人都默认其的高度保密性，所以不会用小号和初始化的新账号加入。

本来，交易的内容就足以让人乱成一团，没必要在身份上继续隐瞒添乱。

而这个联系她的账号，实在有些可疑。

犹豫分毫，对方直接发了添加邀请过来。

【11pm有空？我们视频聊一下】

晚上十一点。

秦茗咬自己的舌头，逼迫着思考这个时间有何特别。

现在是下午四点，是

是沈烨一觉睡醒的时候。

家里太大，他寻了几圈，才摸进书房的门。

“你倒是会躲，害得我找好久。“他环住她的腰身，热烘烘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

秦茗还是不太习惯孤寂的人生里多出来这样一只随时跟着她的大型动物：“别闹。但凡你在我旁边说话，我就智商下降，脑细胞不够用。”

她语调沉落，像是刻意装正经。

“那说明我还挺有本事，”沈烨把她抱起来抵在书柜上，唯恐不乱，“秦总。”

他这是在揶揄她冷淡，吃人骨头不吐皮。

”你想叫我秦总，我没意见，“她想要保住脚上的拖鞋，故而分了神，”总比你之前矫情的时候好，说要给我起个别人都叫不得的名字，呃，什么来着”

拖鞋在空中晃晃悠悠，最终还是掉在地上。

女人的足尖垂落，红色指甲油褪去大半，残缺似血月。

“我听不习惯别人叫你的英文名，”他霸道得毫无依据，“虽然比那些俗套的听起来好一点。”

“什么叫俗套？”秦茗饶有兴致地问他。

书房暖气不足，她觉得脚踝好冷，去勾他的热。

“a结尾的一大片，jessica，bella，“他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还有朱迪，自己名字就跟动画片似的。”

bella是岑梨禾的英文名，也难怪沈烨说一大片，他能见到的精致丽人不过就是她俩，还有杂志社广告商的pr，sara，lydia更多。

秦茗清浅地笑，他又敲打她：“也没夸你的好，念起来奇奇怪怪的，读什么来着。”

“seimei，就两个音节而已，平声，轻声。”

说了跟白说一样，他又不知道音节平仄。

“哦，那什么意思？”

秦茗对十万个为什么显然没有耐心：“呵，名字哪里有意思。”

说得比想得快。

她也没有机会补充，因为沈烨看到墙上的挂钟，才想起有额外的事：“差点睡过头。等会我队里那帮人会过来一趟，你要不要陪我去客厅？”

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他的房子，他想请谁来就请谁来。

秦茗管不着，但稍微有点抵触。

她不太愿意被别人看见她在沈烨家里。

“不要，你应付去，”她推开他，对着镜子整理乱糟糟的头发，“我就呆在书房，他们走了再叫我出来。”

这显然也不是沈烨希望的答案。

“你好像不太愿意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

上回在停车场，她跟苏妙的说辞，像极了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她口是心非得厉害，但每一次看她云淡风轻坐怀不乱，就让他想起很早以前，她也会用陌生人的口吻和记者说“我不认识他”。

她脸上的表情一贯很少，每每假意疏离，每每令他不安。

走出这件房子，其实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们的关系。

无法公开，无法承认。

“这么心急？”她惯会糊弄他，说话的同时却又不忘吻着他的喉结，好似这样就能堵住他的嘴。

他可容不得她糊弄，扣起她的下巴：“那要是明天有记者问你是否单身呢？”

问题的标准答案只有一个，除此以外的所有，都代表“其他选项”。

而三秒左右的迟疑，就是“其他选项”。

“秦茗。”他用虎口抵住她的下颌，威胁性地抚弄着她的耳垂，目光狠戾一瞬，在听到门铃声后收回。

他望一眼她，走出书房。

隔门经得起摔，故而看不出他关门的力气。

这样也好。

客厅里乌泱泱的一帮人，除了宋知芸以外都是大高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集体冬游。

“女队没来人？”沈烨摆着张臭脸。

“嗯是啊，”宋知芸以为他介意，“有几个在我家呢，一块来太乱了。诶你吃饭没？我烤了蛋卷带过来。”

蛋卷很香，装在透明盒子里，底下有碎碎脆脆的粉末。

他想捏烂她。

她一点用都没有，不会哄他高兴，不会做饭，简直是废人一个。

“老宋，你去书房呆会，把这个拿上。”

“啊？”

“我说，你去书房。”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吓人，连宋知芸都不敢抬杠，去往走廊深处。

花大劲找停车位的沈汶刚巧错过这一幕。

进了房门，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视。

“法制栏目采访柯鹏，马上开播了，”他按遥控器，招呼一帮队友，“咱们边看边想办法。”

混在人堆里，他也没发现沈烨的情绪，忧心忡忡地看电视广告。

童井被迫下任，体育局的制裁就像是悬在房梁上的刀，何时落到人身上，不过早晚的事。

可办法总是越多越好，万一不妙，起码能给队里留条活路。

“诶沈烨，”沈汶愁完才想起自己老婆不见了，“阿芸呢？”

书房里。

拿着蛋卷的宋知芸，和坐在办公椅上、睡袍散乱的秦茗。

无一不面面相觑。

“坐，”气氛僵硬得太久，还是秦茗潦草开口收场，“我可以叫点茶。”

三言两语，衬得她是这件房子的女主人。

“不用不用，”宋知芸把蛋卷放在她面前，“沈烨让我给你送吃的。”

秦茗似乎无动于衷，只有一缕别在耳后的碎发，散落到额前。

她扭过头。

“你就是沈烨的女朋友吧？”

宋知芸也不傻，板上钉钉的事实哪里看不出来，原想着用这话套近乎，不曾触了她的逆鳞。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凑到今天来我催命的么。”她略微厌烦。

气氛又是僵硬。

隔门的缝没有关严实，外头电视机的声音从奶粉广告切换到法制节目。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一个真实案例，发生于早上七点”

毫不留情的案例梗概，和新闻一样的字字诛心。

秦茗把手里的钢笔放到桌上。

“你坐吧。”

她为了给面子，拿起一支蛋卷。

蛋卷不是她喜欢的小食，吃起来很麻烦，碎末会弄得到处都是。

“给六一做辅食才买的机器，只烤糊糊太浪费了，我就琢磨着做蛋卷，”宋知芸自己也尝了一口，“哇塞，还可以。”

心理作用，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吃。

“你现在都在家带孩子？我听沈烨说，你和沈汶要办退役典礼。”

“是啊，六一还没满周岁，天天烦人得很，我24小时待机，命都不够花。退役典礼本来是张罗着的，现在出了事也不好占风头，应该就不办了。”

“那场地的钱有退回来么。”

“好像没有，沈汶没来得及打电话去，估计退不了，太晚了。”

“你告诉我是哪家，我问。”

没几分钟，退钱的事就办妥。

“可真是谢谢你，六一满月宴你没赶上，满岁宴你一定要来！还是你开车送我去生的呢，我要让他认你当干妈。”

“这倒也不用，”秦茗消受不起这样上了年纪的称呼，“六一的大名叫什么来着？”

“啊？他就叫六一，沈六一。”

未免也太随意。

“额甚好，以后念书了，学写名字倒也方便。”

不知为何，秦茗在想宋知芸的名字。

她的名字听着耳熟，好像训练基地里有栋公寓就叫类似的。

这样的推测不太礼貌，秦茗不打算明说。

但宋知芸却讲得很直白。

“你还挺了解的，我是改的名字，”她比划，“我原来叫宋莹，就是月亮那个莹嘛，和宋晨一个系列，听着就像姐弟。后来打球了，特别特别想进国家队，去参观的时候看到国家队运动员都住云知公寓，我赶紧跟我爸说要改名字，这样以后就能住进来了。我爸说行，但也不好改得太明显，就倒了一下顺序，嘿嘿。”

云知公寓，宋知芸。

饶是秦茗这样为了工作可以牺牲生活的，也做不到改一个和工作有关的名字。

“你不会觉得被限制住？像你现在退役了，生命里除了羽毛球，应该还可以有别的东西。”

人很复杂，断不能以偏概全。

“不会啊，打球就是我的全部生命，”宋知芸豪爽笑，“你上班族，估计也不能理解这种感觉，跟命中注定似的。”

“你如果来娱乐圈，也会发展得很好，”秦茗迂回道，“有口才，去参加脱口秀。”

她的话术，向来是一顶一的挑不出错。

明着夸人，迂回着反驳。

“没得选啊，没得选啊，”宋知芸想了一会，也找不出什么道理了，转着蛋卷玩，“职业就是恶鬼，附上一个人，就成了人身体的部分。人嘛，也不能选要不要耳朵，要不要眼睛这样的。你真问我为什么打球？我是一个子儿也说不上来。”

书房里很安静，窗外是冷冽的红霞，晕染成一片海市蜃楼。

“秦茗，你为什么想要当总裁呢。”

栏杆上匍伏着的鸽子静悄悄地问。

幻觉太真，真到她以为鸽子能开口说话。

蛋卷碎了一角。

“不要问我为什么要当总裁，我早就想不明白了。”

前所未有的空缭，是在悬崖峭壁上，有人挖空了背后所有的路。

冷汗涔涔之际，宋知芸还喊她仔细听电视：“诶，诶你听。“

“下面让我们把话筒交给记者，采访一下柯鹏今天早上在派出所里的经过。”

“经过啊？经过就是扫黄打非拘留那一套啊！哦，你们不知道的是，沈烨他女人！还来过！你去查查他俩是不是约炮呗。”

一语激起千层浪。

法制频道，是全国电台直播。

真是捅了马蜂窝子，一天比一天乱。

秦茗听着客厅外头的人堆开始围着沈烨本尊起哄，立刻拨电话给岑梨禾。

国际电话需要转接时间，她同时问宋知芸借手机，打给

晚餐饭点，电视里讲了什么事，不用一秒，全家老小都知道。

指数级的信息传播速度，比火烧云还能燎原。

jessica先接。

“jessica，我是秦茗，法制频道有一段报道需要舆论冷处理，对，刚才。和你负责的wintour代言合同有关系，你follow一下，先挂了。”

好说话的，四五句就能谈妥。

不好说话的，连人都见不着。

岑梨禾的电话是被spa馆工作人员接的，说是马尔代夫的时差较中国早3个小时，现在客人正休息，请她过半天再打来。

宋知芸比她都急：“哎呀，我看不行的话就让岑梨禾直接下岗吧，换你来当媒体负责人。”

“医者不自医，”秦茗恼火地掐掉电话，“我要是可以公关我自己，怎么还会在这坐着。”

上一次听到有人称呼她为“易廷老师的经纪人”/“巨象的商务总监”，还是在春晚。

严格意义上的去年。

这一年伊始，她莫名其妙被冠上另一个称呼。

沈烨的女人。

他名声太大，相应的负担累赘就更大。

她被他占了以后，还没捞着点实质性的好处，就要忙钱忙后给他出力，累得腰酸背痛。

秦茗可不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哼，得再讹他一笔，否则

否则以后就不跟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