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转千回，俟河之清，最是断人肠；

雁过无痕，叶落无声，终也离人殇。

引子：

夜，寒凉。

朦朦雾气中，三人三骑一马当先，向着东临皇城建邺风驰电赴而行。

“陛下，我们星夜兼程赶回来，大都已破之事还未传回城中，公主应当还不知道的。”

当先一骑的年轻男子薄唇紧抿，仿佛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声音。月光轻洒在他墨色的铠甲上，拉出一道斜长的阴影。

突然，胯.下的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向一侧倒去。

马上男子飞身跳起，足尖点住马头，在马儿倒下之前，落在一旁。

赤霄忙拉缰勒马，走到宋彧身边，看了一眼口吐白沫的马儿，单膝跪地：“陛下，这已经是第六匹汗血宝马了，请在前面的驿站休整一夜吧，否则有伤龙体啊。”

宋彧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马儿，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抬头看了看天色，宋彧便径直走向赤霄的坐骑：“朕和龙渊先行前往驿站换马，你速速跟上。”言罢，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

建邺城中，一派歌舞升平。

唯一与这喜乐祥和的气氛格格不入的，便只有皇后赫连舒窈的寝宫了。

“凝露，春天来了，大都应该也快要遍地芬芳了吧？呵呵，本宫又在说傻话了，也许此时此刻，大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公主……”凝露鼻子发酸，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你们会怪本宫吗？如果不是本宫一意孤行，恐怕……”

“公主，您别说了。凝露自小便跟在公主身边，您待凝露如同亲妹，便是要了凝露的命，凝露也在所不惜。凝露无能，不能帮您完成心愿，凝露只求生生世世跟着您，下辈子，下下辈子……”

“傻丫头，别哭，下辈子，不要再跟着我了……”

一阵馨香袭来，凝露瞪大了双眼：“公主……”话还没说完，便倒头昏睡过去。

“凌云凌风，带凝露和修竹离开。什么也不必多说，若你们还认我这个主子，便立刻去办！”

……

旭日东升，一抹朝阳刺破凛冽的寒意，为大地镀上春的暖色。

宋彧一手拿着头盔，却迟迟迈不开走进舒窈寝宫的步伐。

“子宸哥哥，既然来了，便进来喝杯茶吧。”

宋彧一顿，抬脚步入殿内。

层层帷幔之内，舒窈一身北元公主朝服，略施脂粉，安静地跪坐在一方矮几后面。

“这碧潭飘雪，是母后和太子哥哥生前最爱喝的茶，子宸哥哥可愿与舒儿共饮一杯？”

轻飘飘的语气，却令宋彧遍体生寒，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看着宋彧一动不动，舒窈唇角微扬，莲步轻移，走向宋彧。

“怎么？不敢喝吗？怕我下毒？”

“咯咯，”舒窈侧过身去，掩面轻笑出声，媚眼轻扬，斜睨着宋彧，“是呢，为了今天，子宸哥哥可是付出了血与泪的代价呢，我当真该以茶代酒，道一声‘恭喜’！”

宋彧面色发白，连日来马不停蹄昼夜不分的疲惫在刹那间蔓延全身，似要将他吞没。

舒窈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缓缓转向宋彧：“大都皇城已破，你却连死的权利都不给他，你还要羞辱我的父皇到何时？”

“小狐狸，你……”

‘如何知道’四个字怎样也说不出口，宋彧有些慌了神，忙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女子。

“别这样…好吗…”

仿佛在回应舒窈的质问和宋彧苍白的解释，“嘭”的一声响起，一缕烟花绽放在还未透亮的天际。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玄甲王师攻破大都皇城，已遵照陛下旨意，俘虏了北元皇帝赫连朔！”尖细的太监声音响起，这难掩喜悦的话语，在此刻的大殿中，分外锐利。

“呵呵，呵呵呵……”舒窈惨笑一声，映衬着窗外绚烂的烟花，宛如地狱中爬出的绝世鬼魅。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哀婉低沉的嗓音响起，在空荡的寝殿中反复唱响，挥之不去。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曲毕，舒窈偏过头。

只是一个回头，只是比鱼儿跃出水面的时间略长，只是比流星划过天际的时间略长，倘若是见过午夜绽放的昙花，即使是昙花一现的时间，也比那个回头长。

黑色的血迹自舒窈嘴角蜿蜒流下。

宋彧心跳骤停，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扼住了咽喉。

抢步上前，一把抱住舒窈。

“不要！”宋彧肝胆俱裂，颤抖着双手抚上舒窈的嘴角：“不，小狐狸，不要！”

“子宸哥哥，咳咳，这一生，欠你的我都已经还给你了。只愿来世，我们陌路而行……”

……

空旷的大殿中，一双紫眸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一声轻叹响起，转瞬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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